19: Amapiano, kasie 青年人的心跳与南非电子乐的野心
2022年的夏天,你无法忽视的音乐现象就是 House 音乐的回潮,6月份 Drake 的 "Honestly, Nevermind" 在上线第一天就作为电子乐专辑破了 Apple Music 的首日记录,在一部分人表示出怀疑和不解时,随后 Beyoncé 的 House 单曲 "Break My Soul" 或许将这个话题彻底变成了一个流行音乐趋势的讨论—— House 真的回来了。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两位艺术家为我们带来的 House 音乐与传统 House 相比,更加当代,准确点说,他们是南非的。
这个现象在我看来并不是凭空而来,早在 2017 年的 "More Life",鸭鸭就与当时已经打入美国主流的南非电子音乐人 Black Coffee 合作,后者同样是此次 "Honestly, Nevermind" 的核心制作人。而 Beyoncé 2019 年的 "The Lion King:The Gift" 中,也出现了由南非本地 gqom 制作人 DJ Lag 操刀的 "My Power".
当 House 音乐从 90 年代开始就在主流范围内呈现后退趋势时,在南非却相反,House 就是南非的流行乐。Afro House 这一流派的大多数代表人物,都是南非音乐人,甚至为了更直接的体现南非跳舞音乐的特征,出现了 Mzansi House 这个更具体的 sub genre. (Mzansi 源自科萨语,南非的俗名)
南非特征的 House 大致可以分为这几个阶段,90s 至 00s 的 Kwaito, 10s 的 gqom,10s 后期至今,则是当下最火的 Amapiano(有时也简化为 Ama 或直接叫 Piano). 就我个人来说,虽然前几年对 Mzansi House 有少量了解,但第一次知道 Amapiano 已经是今年它开始有国际影响力的时候了。
在近期对 ama 音乐的感受学习中,我发现他的迷人程度超出了我原本以为的想象,Amapiano 的独特性,原创性和当下南非流行文化与政治气候的对照,真是乐趣无穷而且不容易细细梳理,我这里就仅代表自己的观点分享一些。
The Sound From The Dance Nation
首先,想要了解Ama 肯定还是从音乐本身来切入,我最先体会到 Ama 这种风格特征的就是被称为 Amapiano King 的 Kabza De Small,他今年发布的新作品也不少,不过最让我喜爱的是 EP "Ziwangale" 以及前一阵才发的专辑 "KOA Ⅱ Part 1". 以 Kabza 的作品为例,我对 Ama 的直观感受就是从头到尾很重的 shaker 和明显的 Afro rhythm,并且有当地特色的 vocal. 在 Rolling Stone 去年的文章中 DJ Moma 表示 Ama 是收到了纽约 House 的影响,它非常 jazzy,人声像灵魂乐。我个人并不是完全赞同,因为 Ama 和纽约 House 差异太大了,后者建立在传统 funk soul 基础上的律动和南非 Ama 可不是一回事,而 Amapiano 与 Afro House 要是较真儿地看也不同,Ama 最直接的影响其实是 90s 末南非出现的 Kwaito,这是一种结合了非洲节奏的南非跳舞音乐(我听的不多,但非常推荐 Spikiri 2007年的 "Habashwe"),Kwaito 确实汲取了纽约 House 的律动感,但它其实更像 Hip-Hop,在 00s 后期发展中已然与 Afro House 是两码事了(Kwaito 与 Hip-Hop 结合的风格叫 Skhanda,代表作可以听听 K.O. 的 "Skhanda Republic")。
Amapiano 的另一个特性就是乐器的选择,被认为是 Ama 鼻祖的电子乐组合 MFR Souls 加入了 electronic piano,所以才有了 Amapiano 这种叫法。而在 Okayplayer 这篇文章中,提到了一个核心乐器,就是非洲特色鼓 Log drum. 在 Ama 音乐中,DJ 们会刻意将这种脆爽 chill 的鼓代替 808s, 加上我前面提到的很重的 shaker,Amapiano 的风格特征基本就定型了。
挖掘到这儿时,我大概也听了不少近几年比较主流的 Ama 音乐,带给我的快乐和惊喜是跟 Afro House 完全不同的,而主流音乐媒体(尤其是美国媒体)大概率会把这二者混为一谈,认为 Ama 就是 Afro House 的一个新分支,这个观点我无法苟同,引用 Neo Macfowlen Makate 在纪录片中说的,"ama for me, it has wiped up everything we know.Ama 有跳舞音乐这个根源,但本质上,它是南非的音乐,它不局限于 House,参与其中的创作者们是在用一种全新的声音表达南非 township 的精神。
Township 青年人的自治
在南非,Township 是有特定意义的,这是 Apartheid (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延续至今的后果。1948年至1994年期间,执政的 National Party (南非国民党)将种族隔离写入了法律,在土地、商业、政治权利、公民生活等方方面面制定法律,以肤色和族裔把南非分割成由少数白人(阿非利卡人)统治其他族裔的国家。黑人没有权利居住在由白人统治的发达城市,只能被驱逐到城市周边的贫困地区,这些地区物质匮乏,被忽视遗弃,即使1994年南非正式结束了 Apartheid,但至今发达城市与贫困城镇只有一线之隔的现状仍没有改变。在发达城市周边的这些低开发城镇,就被称为 township,也被叫做 Kasi 或 Kasie (南非荷兰语 hood 的意思)。
几乎每一个 Ama DJ 都会骄傲地说,Amapiano 是我们的 township 文化,它是我们南非人的自由之声。即使眼前的条件有限,甚至对于很多人来,做音乐要付出的代价非常大,Ama DJ 们仍然在坚持。像 Kabza De Small 在采访中就说,他最开始进入 DJ 领域不会使用 FL Studip,他也不懂英语,连操作界面都看不懂,但他什么都不管就只顾自己琢磨,初期还会用 DVD 播放器练习,手里的 Mixer 甚至连低音都控制不了。
在 Amapiano 成为南非本地的主流之前,House 音乐的统治地位让 Ama 音乐人受到不少排挤,他们去俱乐部演出经常拿不到费用,Kabza 在成名前连去俱乐部场地都是个问题,因为他们没有车,也没有钱,要去位于城市中心的俱乐部,从自己的街区出发是很长一段距离,一场演出只能得到 500 rand 或几瓶啤酒。
让 Amapiano 开始在南非被广泛接受,都是靠 township 社群内自发的传播,最早在电台节目中推广 Ama 的 DJ Da Kruk 起到了重要作用,在 Ama 还不被看好的发展初期,他就非常热情地与本地 DJ 合作,哪怕是那些制作不完善,略显粗糙的 DIY demo,他都能发现其中的独特性,用自己的平台传播出去。还有其他文化中的领头人,利用社交网络将 Ama 配合独创舞蹈让更多人感受到了它的魅力。
正是这种从无到有,grand n hustle 的精神,让 Amapiano 这种音乐风格独一无二,也让参与其中的创作者们为自己的文化骄傲。或许 Ama 风格已经成型,有了全球影响力,但它的 root 是在南非 township 的青年人里扎着的,Amapiano 是他们的心跳,是他们掌控自主权的音乐。
南非 Ama 音乐人对自己文化的保护和所有权十分强烈,2021年 Jorja Smith 在释出单曲 "All of This (Jorja Smith × GuiltyBeatz)" 时,宣传说这是”Piano to the world”, 引起了不少南非 Ama DJ 和乐迷的不满,因为制作人 GuiltyBeatz 并不是来自南非本地,而且 Jorja 的这首单曲即使包含了一些 Ama 音乐的元素,却明显是一首挪用 Ama 的 pop 歌曲。对于南非 yanos 来说,这就是一种 exploit,是错误的代表。或许在音乐性上来说,这种指责有点过头,但当 Amapiano 的意义已经超出了风格流派这个范畴时,尊重文化,以及你是否有资格去代表,还是需要挪用的艺术家应该明白的。
直至今年,Amapiano 已经走出南非,仅仅是 Spotify 的主题歌单 "Amapiano Grooves" 在全球已经有了超过 5 千万的流播,社交平台上的 Amapiano 相关内容总阅览量达 10 多亿。Amapiano movement 仍然在进化,南非年轻人说,"We are gonna live here forever."
最后,推荐一些我喜欢的 Amapiano 音乐人:
Kabza De Small
Focalistic
Kamo Mphela
Josiah De Disciple
Mellow & Sleazy (我最喜欢的 Ama 制作组合)
MFR Souls
Tyler ICU
Sun-El Musician
我的 Spotify 南非音乐歌单(不仅有 Ama,还有 Kwaito,gqom 和 afro house):https://open.spotify.com/playlist/2SskJqmi2TctM4pNvek77z?si=1ed19025f7fd4313
一个不出名但是绝对震撼酷到没边儿的 Amapiano Logdrum Kings - “Hustl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LAef6A5SmY
错过会后悔的纪录片 SHAYA! Amapiano Documentary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_B9frOKUwz0
延伸阅读:
808s&Log Drums: How South African Hip-Hop and Amapiano Fell in Love https://www.okayafrica.com/how-amapiano-and-south-africa-fell-in-love/
South African Amapiano: Birth, Rise, and Where It's Headed
https://www.rollingstone.com/music/music-features/amapiano-genre-house-south-africa-119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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